2014年4月7日 星期一

困擾的事: 稱讚害羞症候群



被稱讚這件事,當然會感到愉快。不過當對方太過熱情的時候,往往會不知如何自處,顯得非常彆扭。

五專英文系畢業公演的時候用柯達的小類單幫演員拍照,基本上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專業相機,拍照技術也只是馬馬虎虎而已,沒想到別組的一個女孩子竟然主動跑過來說了一堆讚美的話。明明也還沒看到拍照成果呀,一邊這樣想,一邊心虛地向對方道謝。可能看起來反而很傲慢吧,總之好像惹對方不高興的樣子,唉呀唉呀真的很不好意思。

有趣的是,自己應該還算是行為舉止低調的人,也不太與人交際,但是卻很常受人稱讚。大抵來說是好事,但是被稱讚的時候該如何好好回應呢?這種事情想了很久,還是沒有答案,大概還是會露出羞愧心虛的表情謝謝人家吧?

譬如說工作上遇到有點麻煩的事件,稍微費點心思妥善處理完畢,由於事件本身不太複雜,只是理所當然地解決這樣子而已。這時如果有人說:「嘿,你真是一個認真又冷靜的人呢。」就可以呵呵傻笑點頭帶過。這樣的作法應該還能夠被接受吧?

自己也曾認真苦惱是否同樣有稱讚別人的優點,好像總是放在心上,沒有明說,真的很慚愧。

讚美也是一種才能,我深深這樣的認為。大方稱讚別人的本身看起來也充滿自信,就像《白日夢冒險王》(The Secret Life of Walter Mitty)裡站在小型飛機上用底片相機拍攝冰島火山爆發的西恩•潘,帥氣的不得了,連對主角表達感謝的方式都很瀟灑,真是令人羨慕。在此也鄭重跟大家推薦這部電影,會讓人熱血沸騰,可能看完就會有攀登珠穆朗瑪峰的衝動吧。

話說回來,認真辛苦過後的成果被人稱讚大概是最令人開心的事,可以毫不害羞地接納,遇到這樣的情況總是特別受到鼓舞哦,這時候就完全不謙虛了。


感謝所有不吝於給予讚美的朋友,迷迷糊糊活到這個年頭,多少還能被肯定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希望自己能早日成為與這些讚美相稱的人,總之,繼續努力。


2014年4月6日 星期日

關於西子灣和沒有辦法的事情

今天去了西子灣一趟。
並不是積極的要去遊玩,只是單純想看海而已。

不過高雄的觀光地實在是讓人敬謝不敏,尤其是像部隊般團結前進的中國旅客。並不是特別反感什麼的,只是人太多,會讓人有瞬間的畏懼感。

高雄似乎沒有可以單純看海的地方吧

於是就呆呆地去便利商店買了熱狗和咖啡,倚著欄杆看浪淘拍打防波堤,然後就回家了。為了這種事情還煞有其事的化妝梳頭,並且忍受40分鐘車程的女人,一定有那裡不正常。

偶爾就會為了一點小事認真起來,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萬幸的是利用坐車的時間把村上朝日堂給看完了,是很有趣的雜記,閱讀上沒有什麼負擔,啪啪啪的就看完了,很讓人愉快。頓時有想旅行的衝動,不過手頭沒什麼錢,還是去花蓮看海吧。

說到西子灣,一次在搭捷運的路途上,遇到了相當帥氣的二十初左右男子。穿著清爽的短褲和襯衫,背著質感良好的深藍色背包。身材高挑,皮膚白皙,四肢修長,裸露的肌膚上體毛量恰到好處(不知為何要注意這種地方)。五官深邃,鼻樑直挺,乍看之下可能像平井堅那種感覺,但神韻間又多了點靈活的氣息,總之是個異常好看的男人。

幸運亦或不幸的是,我們兩人不小心眼神交會了一下,隨後在同站下車,並且同樣搭乘鼓山渡輪前往旗津。基本上同路將近半小時左右,排隊時真是尷尬得不得了,很想搭話卻完全沒有勇氣。總不能故作輕鬆的說:「嘿,我們一直同路呢,不如來認識一下吧?」然後尾隨人家吧,況且當天基本上穿的很隨興,完全沒有身為女人的自覺。太難想像了,根本是天堂地獄交錯的折磨。

實在是因為對方太過帥氣,至今仍偶爾會回想起當天的畫面。


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2014年1月26日 星期日

美食的深度




幾天前在電視上看到新聞報導學測國文的命題: 「通關密語」。

根據記者的採訪,專家學者提到有學生以美食作答,但鑑於該題材深度不夠,可能拿不到較高的分數。好吃成性,星座屬素有美食愛好者之稱的金牛座鄙人,頓時有些不以為然。

美食當然也能很有深度。

記得前幾年在讀書時,跟著朋友前往即將拆遷的眷村採訪當地居民,地點離我現在的住所很近,就在高雄左營一帶。言談之間,聊到了一個很有趣的話題,也就是左營眷村的飲食文化。

左營是個很有趣的地方,許多外省移民在此地生根,跟隨著他們而來的,是舌尖上的記憶。如果你哪天來到了果貿社區,人家一定會推薦你早餐可以吃寬來順的燒餅油條和肉包子,中午可以來一碗上海韓記大餛飩的餛飩麵,晚一點可以品嘗舊城對面的小寶米粉羹。這些麵食文化本是台灣沒有的,然而在戰亂的年代,這些佳餚來到了左營就變成在台灣的家鄉菜了。

試想當年在眷村克難的環境裡,婦女拿到了麵粉,想到做老家的麵食,一家人在飯桌上湊合吃著這些家鄉菜,是否會有種難以言喻的鄉愁?旅美作家白先勇上大陸電視節目時,曾經提過對岸開放後,回到老家桂林每天都要去吃米粉,因為那碗米粉裡面有好多兒時在桂林的回憶。

食物的記憶是有趣的,我出身南投埔里,在高雄讀書,買鹹酥雞的時候才發現甜不辣有北中南之別。北部的甜不辣口感厚實,中部酥軟有嚼勁,南部則是皮薄酥脆。我在高雄可以吃到南北兩種口味的甜不辣,中部口味實在很少吃到,因此每回返家都還是要偷偷到埔里國中前的小攤買30元一小包解饞。但那個小攤不只是解了吃的愁,也常常讓我想起國中那段充滿各種青春苦悶的慘綠歲月。

我的吃愁很小,在現代台灣可解,小說家曹雪芹的愁就只能在夢裡緬懷。


曹雪芹
圖片來源: 互動百科
所以我們看到曹雪芹在紅樓夢裡要寫賈家請劉姥姥吃鴿子蛋,秋天在花園賞菊吃螃蟹等的故事。曹雪芹出身豪門,家族裡從曾祖父開始歷代都是管織造局的,以現代話來說就是專營絲綢外貿的公家單位。曹家原受康熙帝的寵愛,後來幾番輪轉,雍正皇帝即位,業務出現虧空,革職治罪後家道中落。晚年曹雪芹移居北京西郊是「舉家食粥酒常賒」,落魄非凡。看盡人世繁華的曹雪芹,花了那麼多篇幅在紅樓夢裡寫飲食,寫的是一個再也回不來的美好年代,是「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的寂寞,賈寶玉的故事寫到底,也就是曹雪芹自己的故事。

佐野洋子/無用的日子
圖片來源: 女書店
前陣子讀了佐野洋子的《無用的日子》,裏頭寫到自己走到人生的尾端,有時候記不得上一餐吃了什麼,卻對幼時往事記憶猶新。他提到兒時在二戰末期,舉家在中國日子過得很清苦,每天只吃麥麩,也就是麥子的殼。然而到了過年的時候,日本人的習慣還是要吃年糕的,母親就不知怎麼的弄到了年糕。想當然耳的在那樣艱困的情況下得到的年糕恐怕品質也不會太好,母親做了鹹年糕湯,年糕就在湯裡融化掉,大家也就稀哩呼嚕的把濃稠的湯汁給喝了。還有一次過年,父親不知為何大發脾氣,把餐桌掀了,桌上的蕎麥麵一翻就黏到天花板上。隔天起床家裡的小孩看到黏在天花板上的幾根麵條垂下來,覺得很好笑,但是也很識相地都沒有笑出聲,這個事件就變成作者每到年節就會想起的一段趣事。我想撇開戰爭的對與錯,這些關於吃的軼事讓我們看到另一個文化在那個時代,平民百姓苦中作樂的無奈與智慧。《無用的日子》一書中其實還提到很多關於食物的故事,結合作者對於往事的回憶,其實也可說是另類的歷史紀錄。這些往事佐野洋子信手捻來,往往就跟著一道菜寫上一兩筆,文字裡少了國仇家恨的沉重,透露的辛酸與對時代的感慨卻不減半分,讀起來頗值得玩味。

電影<末日情緣>海報
圖片來源: CRITICA

2011年法國性感女星伊娃•格林(Eva Green)和蘇格蘭憂鬱型男伊旺•麥奎格(Ewan Mcgregor)主演了BBC一部頗具實驗色彩的電影,台灣翻譯叫做《末日情緣》(Perfect Sense)。劇中裡女主角是傳染病理學家,男主角是小餐館廚師,故事的設定裡全世界的人類都染上了一種怪病,一開始會失去嗅覺,再來是味覺、聽覺,最後是視覺。失去嗅覺時,女主角的口白說道,餐館裡把食物的口味變得更重了,人們還是繼續過日子,只是過往隨著嗅覺引發的記憶就再也無法被勾起了,原來嗅覺與我們的生活感知是息息相關的。後來當大眾失去味覺時,小餐館的老闆萬分絕望,認為沒有再做生意的必要,男主角安慰他,認為總是有方法經營下去。最後他們的做法是調整食物的脆度、嚼勁與色澤,讓用餐變成一種新的聲光饗宴。這幾點革新讓顧客絡繹不絕,他們成功了。劇情進到尾聲,人們慢慢失去各種感官能力,結尾當然不會是皆大歡喜,但是人們學會了擁抱與原諒。他們發現深愛一個人,就算失去了肉體知覺,心意卻是可以相通的。  這部電影有趣的是每一次的感官喪失都會把鏡頭帶到小餐館,但也的確是很實際的選擇,畢竟現代人要約會、散心、談事都不免要上餐館,餐廳變成一個有趣的舞台。桌上的食物映襯吃飯的食客,餐桌上演的是一齣當代眾生相的人生戲碼。

總結來說,若以「通關密語」為命題,以美食作為題材,我想一道料理就可能是通往某段回憶的通關密語吧。

言談至此,我想特別提到這則新聞,起因源自一種無從解答的恐懼。
現在的考試文化中,我們竟能接受用二分法將作文題材歸入高低分範疇,其為何故?書寫人文關懷,題材孰大孰小是否能以價值來計算?若教育環境中,只教導你一種思想,也就是可以得高分的思想,我們是否還能接受多元與包容?

萬城目學/萬步計
圖片來源: 國立台灣圖書館
日本作家萬城目學前陣子出了一本散文集叫《萬步計》,裡頭開篇寫到成為作家的契機。作者到高二的時候,現代文學課裡老師出了一個叫「發想跳躍」的作業,打比方就如日本諺語「風若吹起,木桶店就會發財」,直接引用作者的說法,其意為:
風一吹塵土便漫天飛揚,造成更多人失明。而失明的人彈奏的三味線樂器之需求就會大增,製作三味線需要貓皮,所以貓會減少,老鼠會變多,老鼠咬破木桶,木桶店就會發財。這個諺語告訴我們──有些事會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
現代文學老師則請同學們以「風若吹起,花店就會發財」為題來寫作,寫得最好的能領獎。同學們躍躍欲試,結果作者和班上一位男同學將高二物理課的理論現學現賣,同樣寫出:
風一吹,花粉就會到處飛,飛到雌蕊的柱頭上,花粉管就會伸出來,製造種子,長出很多花,花店就發財了。
作者看了大驚,連忙塗改答案,寫出截然不同的故事。最後作品得到班上第一名,受到老師稱讚,也去領了獎。他的故事是這樣寫的:
有一對夫婦,老公早上去公司上班。可是風太大,電車停駛,老公就回家了。結果一回到家,便撞見家裡有個陌生男子。老公逼問老婆:「這小子是誰?妳竟敢與姦夫偷情!」老婆乾脆豁出去了,厚顏無恥地說:「你才是姦夫呢!」暴怒的老公把姦夫和妻子全都殺了。殺死後,把屍體埋在庭院。沒想到從埋屍體的地方,長出很漂亮的花。老公就開了花店,賣那些花,沒多久就變成了富翁。

這則故事寫出來真要嚇死人,不知所以的家長恐怕還要擔心小孩是否心理受創,才會寫出這麼晦暗的東西。然而作者說道,當時原本以為好的作品就是要中規中矩,標榜「好孩子」的文章才是會受到表揚的文章,所以這篇文章獲獎令作者頗感意外。但老師的肯定卻給了作者另一個方向: 原來寫作是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是可以無拘無束的。

左起: 鄧約翰/愛倫坡/莎士比亞
圖片來源: Wiki
無拘無束,所以才有英國詩人鄧約翰(John Donne)寫男女求歡的名作《跳蚤》(The Flea), 美國作家愛倫坡講冷血謀殺的小說《一桶阿蒙蒂亞度酒》(The Cask of Amontillado),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也可以公然在環球劇場的舞台上控訴母后床榻間的不法情事。如果今天鄧約翰都能以一隻跳蚤寫出曠世名作,那麼以美食為題材想必更能寫出非同凡響之作才是。

我們的教育若能夠給學生空間發揮,多一點跳脫分數的思辨,少一點正確解答的框架,我想台灣的學生終究能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如果我們的孩子在考場上寫「愛」,同時計算寫「愛」的分數會有多少,我們的孩子永遠無法發自肺腑的感受愛罷。

注1: 部分文章摘要來源: (萬步計,愛米粒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