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記者的採訪,專家學者提到有學生以美食作答,但鑑於該題材深度不夠,可能拿不到較高的分數。好吃成性,星座屬素有美食愛好者之稱的金牛座鄙人,頓時有些不以為然。
美食當然也能很有深度。
記得前幾年在讀書時,跟著朋友前往即將拆遷的眷村採訪當地居民,地點離我現在的住所很近,就在高雄左營一帶。言談之間,聊到了一個很有趣的話題,也就是左營眷村的飲食文化。
左營是個很有趣的地方,許多外省移民在此地生根,跟隨著他們而來的,是舌尖上的記憶。如果你哪天來到了果貿社區,人家一定會推薦你早餐可以吃寬來順的燒餅油條和肉包子,中午可以來一碗上海韓記大餛飩的餛飩麵,晚一點可以品嘗舊城對面的小寶米粉羹。這些麵食文化本是台灣沒有的,然而在戰亂的年代,這些佳餚來到了左營就變成在台灣的家鄉菜了。
試想當年在眷村克難的環境裡,婦女拿到了麵粉,想到做老家的麵食,一家人在飯桌上湊合吃著這些家鄉菜,是否會有種難以言喻的鄉愁?旅美作家白先勇上大陸電視節目時,曾經提過對岸開放後,回到老家桂林每天都要去吃米粉,因為那碗米粉裡面有好多兒時在桂林的回憶。
食物的記憶是有趣的,我出身南投埔里,在高雄讀書,買鹹酥雞的時候才發現甜不辣有北中南之別。北部的甜不辣口感厚實,中部酥軟有嚼勁,南部則是皮薄酥脆。我在高雄可以吃到南北兩種口味的甜不辣,中部口味實在很少吃到,因此每回返家都還是要偷偷到埔里國中前的小攤買30元一小包解饞。但那個小攤不只是解了吃的愁,也常常讓我想起國中那段充滿各種青春苦悶的慘綠歲月。
我的吃愁很小,在現代台灣可解,小說家曹雪芹的愁就只能在夢裡緬懷。
曹雪芹 圖片來源: 互動百科 |
佐野洋子/無用的日子 圖片來源: 女書店 |
電影<末日情緣>海報 圖片來源: CRITICA |
2011年法國性感女星伊娃•格林(Eva Green)和蘇格蘭憂鬱型男伊旺•麥奎格(Ewan Mcgregor)主演了BBC一部頗具實驗色彩的電影,台灣翻譯叫做《末日情緣》(Perfect Sense)。劇中裡女主角是傳染病理學家,男主角是小餐館廚師,故事的設定裡全世界的人類都染上了一種怪病,一開始會失去嗅覺,再來是味覺、聽覺,最後是視覺。失去嗅覺時,女主角的口白說道,餐館裡把食物的口味變得更重了,人們還是繼續過日子,只是過往隨著嗅覺引發的記憶就再也無法被勾起了,原來嗅覺與我們的生活感知是息息相關的。後來當大眾失去味覺時,小餐館的老闆萬分絕望,認為沒有再做生意的必要,男主角安慰他,認為總是有方法經營下去。最後他們的做法是調整食物的脆度、嚼勁與色澤,讓用餐變成一種新的聲光饗宴。這幾點革新讓顧客絡繹不絕,他們成功了。劇情進到尾聲,人們慢慢失去各種感官能力,結尾當然不會是皆大歡喜,但是人們學會了擁抱與原諒。他們發現深愛一個人,就算失去了肉體知覺,心意卻是可以相通的。 這部電影有趣的是每一次的感官喪失都會把鏡頭帶到小餐館,但也的確是很實際的選擇,畢竟現代人要約會、散心、談事都不免要上餐館,餐廳變成一個有趣的舞台。桌上的食物映襯吃飯的食客,餐桌上演的是一齣當代眾生相的人生戲碼。
總結來說,若以「通關密語」為命題,以美食作為題材,我想一道料理就可能是通往某段回憶的通關密語吧。
言談至此,我想特別提到這則新聞,起因源自一種無從解答的恐懼。
現在的考試文化中,我們竟能接受用二分法將作文題材歸入高低分範疇,其為何故?書寫人文關懷,題材孰大孰小是否能以價值來計算?若教育環境中,只教導你一種思想,也就是可以得高分的思想,我們是否還能接受多元與包容?
萬城目學/萬步計 圖片來源: 國立台灣圖書館 |
風一吹塵土便漫天飛揚,造成更多人失明。而失明的人彈奏的三味線樂器之需求就會大增,製作三味線需要貓皮,所以貓會減少,老鼠會變多,老鼠咬破木桶,木桶店就會發財。這個諺語告訴我們──有些事會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
現代文學老師則請同學們以「風若吹起,花店就會發財」為題來寫作,寫得最好的能領獎。同學們躍躍欲試,結果作者和班上一位男同學將高二物理課的理論現學現賣,同樣寫出:
風一吹,花粉就會到處飛,飛到雌蕊的柱頭上,花粉管就會伸出來,製造種子,長出很多花,花店就發財了。
作者看了大驚,連忙塗改答案,寫出截然不同的故事。最後作品得到班上第一名,受到老師稱讚,也去領了獎。他的故事是這樣寫的:
有一對夫婦,老公早上去公司上班。可是風太大,電車停駛,老公就回家了。結果一回到家,便撞見家裡有個陌生男子。老公逼問老婆:「這小子是誰?妳竟敢與姦夫偷情!」老婆乾脆豁出去了,厚顏無恥地說:「你才是姦夫呢!」暴怒的老公把姦夫和妻子全都殺了。殺死後,把屍體埋在庭院。沒想到從埋屍體的地方,長出很漂亮的花。老公就開了花店,賣那些花,沒多久就變成了富翁。
這則故事寫出來真要嚇死人,不知所以的家長恐怕還要擔心小孩是否心理受創,才會寫出這麼晦暗的東西。然而作者說道,當時原本以為好的作品就是要中規中矩,標榜「好孩子」的文章才是會受到表揚的文章,所以這篇文章獲獎令作者頗感意外。但老師的肯定卻給了作者另一個方向: 原來寫作是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是可以無拘無束的。
左起: 鄧約翰/愛倫坡/莎士比亞 圖片來源: Wiki |
我們的教育若能夠給學生空間發揮,多一點跳脫分數的思辨,少一點正確解答的框架,我想台灣的學生終究能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如果我們的孩子在考場上寫「愛」,同時計算寫「愛」的分數會有多少,我們的孩子永遠無法發自肺腑的感受愛罷。
注1: 部分文章摘要來源: (萬步計,愛米粒出版社)